那是1998年7月,身為南昌大學醫院的醫生,他在昏迷之后經歷了一段奇妙旅程。后來,他把這件事寫在了論文里。
“我早已無知無覺,冥冥中思緒似乎脫離了肉體,飄浮起來,穿越了陰暗的隧道,前面一片紅光。我看見了祖母和父親,祖母給了我最愛吃的紅薯干和炒花生,我欣喜若狂但伸不開手,好似被繩子縛著。我想求救,可叫不出聲。
父親把食品拋灑開去,天空中頃刻間飄下朵朵雪花。祖母和父親突然不見了,我又滿足又遺憾,轉身去追趕他們,飄向一個黑暗但不可怕的路口,似乎有什么東西擋住我,把我重新拽回殘酷的現實中。我曾經歷的與親人相會的激動、喜悅、寧靜的場景,全都消失得無蹤無影?!?/p>
隨著醫療技術的不斷發展,很多已經“死了”幾分鐘甚至幾小時的人,被硬生生拉回人世間,從而有機會回答一個問題——
心跳驟停但搶救回來的病人里,大概十分之一記得自己經歷過“瀕死體驗”。在四個國家的前瞻性研究里,瀕死體驗發生率平均有17%。
1975年醫學博士雷蒙德 · 穆迪(Raymond Moody)在《死后的世界生命不息》一書里創造出“瀕死體驗”這個詞。自那以后,不少科學家開始研究這個領域。
“瀕死體驗”(Near-death experiences, NDEs),指的是身體在極其虛弱、接近死亡時,會觸發一系列反應:痛感消失,感覺自己脫離了身體,向上漂浮,見到逝去的親友,回顧自己的人生,穿越黑暗隧道,在盡頭看到明亮的光,在光里強烈感受到“愛、喜悅、包容和平靜”。
不同人“回來”的方式不同。有的人是瞬間從光里回到病床上,中間沒有任何過渡。有的人則是被逝去的親友告知,自己時間未到,必須回去。
海明威(Ernest Hemingway)年輕時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,曾被彈片擊中,重傷瀕死,他后來寫信回家說,“傷后一度面對死亡,感到死非常容易,就像靈魂離開了身體,飄到半空中,然后又返回軀體。一切依舊?!?/p>
《柳葉刀》2001年發表的一項荷蘭研究詢問了344個心臟驟停后成功復蘇的病人,其中62人(占比18%)記得經歷過典型的瀕死體驗:有積極的情緒、意識到自己死了、靈魂出竅的體驗、穿過隧道、與光交流、看到豐富多彩的顏色、看到星體天河等景象、見到已逝的人、回顧自己的人生、感覺到某種邊界的存在。
心理學家肯尼斯·林(Kenneth Ring)調查了盲人的瀕死體驗后發現,即使是出生時失明的人,描述的瀕死體驗也有視覺元素,而且與有視力的人描述的瀕死體驗基本一致。
“我慢慢地在水中呼吸,失去意識。一位穿著明亮白光的美麗女士把我拉了出來。那位女士看著我的眼睛,問我想要什么。我什么也想不起來,后來才想要環繞著湖走走。當我這樣做時,我看到了在“現實”生活中我看不到的細節。只要我想,我可以去任何地方,甚至是樹頂。我第一次能夠看到樹上的葉子、鳥的羽毛、鳥的眼睛、電線桿上的細節以及人們后院里的東西。我的視力遠遠好于2.0?!?/p>
“瀕死體驗”曾經被視為人們幻想或編造出來的東西,或者是臨終前的精神錯亂。研究瀕死體驗多少有點吃力不討好——對宗教人士來說,這種研究太褻瀆神圣了;對科研界來說,這種研究又似乎……不太科學?
大部分沒經歷過瀕死體驗的人,都覺得這些體驗挺可疑——處在嚴重創傷甚至心臟停跳狀態下的人,怎么能“記住”自己經歷過什么呢?
有些瀕死體驗的確可能是編造的,尤其是那些情節過于曲折豐富的。2010年的暢銷書《從天堂回來的男孩》,作者是一對2006年雙雙發生嚴重車禍的父子,書里描寫了兒子亞歷克斯 · 馬拉基(Alex Malarkey)在車禍后昏迷的兩個月里去了天堂,看到天使帶他穿過天堂的大門,見到耶穌,也見到魔鬼,魔鬼有三個腦袋、紅色的眼睛、骯臟的牙齒和火焰組成的頭發。在2015年,亞歷克斯寫公開信,承認他的整個天堂之旅都是虛構的。此書也因此被下架。
然而,報告有過瀕死體驗的人數實在太多,許多來自沒有宗教信仰的醫學專業人士,而且很多體驗都有著共同點。
為了盡可能減少記憶錯誤,目前已經有了十幾個關于瀕死體驗的前瞻性研究。研究人員在醫院尋找剛剛經歷過醫療緊急狀況(比如心臟停跳)的病人,取得病人同意后,問一些開放式的問題,比如“在醫生試圖搶救你時你經歷了什么?”
如果病人的回答里有不同尋常的部分,研究人員再去比對病人的治療記錄,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對得上的時間點,或者可以解釋那些經歷的因素。
研究人員著重尋找的是所謂的“非傳統感官的真實感知”,比如說,病人看到或者聽到了不應該被感知的事物,而且那些事物后來得到了佐證。
“夜班時,救護車送來一個面色青紫的44歲男人,他大概一小時前被路人發現昏迷在草地上。入院后,他接受了電擊除顫和心臟按壓,給他插管時,我發現他嘴里有假牙,于是摘掉了假牙,放在小推車上,同時我們繼續給他心肺復蘇。一個半小時后,這個男人的心律和血壓恢復正常,但仍在昏迷狀態,他被轉到重癥監護室。
過了一個多星期,他才被轉回冠心病病房。我負責給他發藥,他一看到我就說,“這個知道我的假牙在哪,我被送進醫院時,你把我的假牙放在推車上了,推車上有很多瓶子,杏彩平臺app下面還有抽屜”。他能準確而詳細地描述他被搶救的那個小房間,以及在場醫護的外貌特征。我驚訝不已,因為當時他處于深度昏迷的過程里。我接著追問,他說他記得看到自己躺在床上,旁邊醫護在搶救他。他拼命試圖告訴醫護他還活著,拜托一定要繼續心肺復蘇,但沒能傳達。的確,當時醫護很不看好他的預后,因為他入院時的狀況很差。”
2014年,美英研究者發表在《復蘇》(Resuscitation)期刊上的一項研究,納入了15家醫院里2060個心臟驟停的病例,其中有101人接受了訪談。
“我穿過隧道,向著一道非常強烈、但又不會炫目的光。隧道里還有些我不認識的人?!袀€美麗的水晶城市,一條河流穿過市中心,河水清澈透明。許多沒有臉的人在河里沐浴……非常動聽的歌聲,我感動落淚。接下來的記憶是我向上看,一個醫生正在做胸外按壓。
我聽到說,“444 心臟驟?!?,我感到害怕。我從天花板上往下看,看到我的身體和周圍一切,醫生把什么東西塞進我的喉嚨,同時測量我的血壓。我看到往我的肺里泵氣,同時測量我的血氣和血糖。
?。ㄐ奶E停之前)我正在和說話,忽然間,我不在了。我肯定是失去意識了。但我清楚記得一個機械語音說“電擊病人,電擊病人”。
我低頭看著我、、還有另一個矮胖的男人,他穿著藍色的手術服,戴著一頂藍色的帽子,我能看出他是禿頭。
這個研究還有個非常有意思的設置——科學家們事先在15家醫院的急救室里放了一些架子,每個架子頂端貼了張只有從天花板往下看才能看到的圖片,圖片各不相同,有人物、動物、標識、報紙標題等。如果有病人真的漂浮到天花板上往下看,ta有可能能說出那些圖片的內容。
在病人臨終時旁觀的親友或醫護,感覺自己經歷了死者從生到死的過渡過程。有人描述房間里充滿燦爛的光芒,聽到難以形容的美妙音樂,感覺到了死者的“人生回顧”,感知到死者已故親友的幽靈,甚至看到死者死亡時半透明的“霧”離開死者身體。
“遙感死亡”(Remotely Sensing a Death)也被歸入“共享瀕死體驗”。報告的人在某一刻忽然心有所感,想起了某個人,事后確定那就是那個人的死亡時間。
“他的靈魂離開了他的身體,然后他整個站在我的右后方。仿佛我的右側被激活了一個不同的視角,從那個視角里我看見他,非常活潑,翻著跟頭,跑著,叫著,精力充沛。他看起來就像我第一次遇見他時那樣年輕,容光煥發,快樂又自由。然后,醫院的墻——很難形容,消失了。盡管那時是凌晨兩點,但我看見許多灰色的云飄在粉紅帶橙色的天空中。幾乎就像黎明。他的靈魂變成了一團蒸汽,飄進了粉紅色的天空中。”
“我當時正在買衣服,忽然一幅生動的畫面浮現在我腦海里,那是我住在英國時的童年好友簡(化名)。我忍不住想起我們一起做過的所有事情。她走過來對我說,“我真的很抱歉,但是我必須離開。我做不到了?!蔽夷X中出現了16歲的、自由自在、不再受軀體束縛的簡。這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。接起來之前我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,我被告知簡過世了?!?/p>
一對因拐賣失散31年的,他們在茫茫人海里尋找彼此多年,曾經聯系上,但卻沒能認出。2022年3月,兒子徐劍鋒接到警方電話,告訴他DNA鑒定比對上了,他的母親是楊素慧。
“2017年1月23日清早3點30分,楊茹丹通過楊素慧的朋友圈告訴親友,媽媽剛剛過世了。8分鐘后,徐劍鋒在下面留了言:一路走好楊阿姨。他記得當時就像丟失了東西,心里亂亂的。整整5年后,楊劍鋒才知道自己是在和媽媽告別。面對多家媒體,他總是提起這天清早的驚醒,提到這種無法解釋的偶然?!?/p>
2022年剛發表在《老化神經科學前沿》(Frontiers in Aging Neuroscience)的一項研究認為,垂死的人眼前可能會閃回人生片段。
2016年,一個87歲的男子因腦出血被送到醫院急救,腦部手術三天后,這位男子又出現了癲癇。為了確定癲癇發作的根源,這位病人被持續監測腦電圖,就在這個過程中,男子心臟驟停死亡。
因為這些機緣巧合,他臨終前的腦電圖被記錄下來,就在他心臟徹底停跳的前后幾分鐘里,他的腦電波里伽馬振蕩的部分劇增,這種神經元震蕩模式通常在人回憶、閃回、做夢、冥想時出現。
這樣的現象在其他動物身上也記錄到過,2013年《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》(PNAS)上的一篇論文就發現,大鼠在心臟驟停后的30秒內,大腦同樣出現了比清醒狀態下更強的伽馬震蕩。
科學家們認為可能引起瀕死體驗的因素包括:缺氧、高碳酸血癥、內啡肽等內源性神經化學物質的影響、顳葉興奮、快速眼動入侵、人格障礙、催眠和易受暗示性、人格解體等等……
從年輕到年老,任何年齡段的人都可能發生瀕死體驗。對瀕死體驗者的研究還顯示,他們基本上都是心理健康的個體,在性別、種族、智力、焦慮等特質上都和對照組沒有差異。
2001年的《柳葉刀》研究就未能找到引起瀕死體驗的具體因素——這344個人都經歷了短暫的“臨床死亡”,大腦經歷的缺氧狀況類似,用藥也類似,心理狀態也沒有人特別恐懼。
對瀕死體驗最常見的疑問是,瀕死時感受到的“靈魂出竅”和“明亮之光”,會不會是因為我們深受宗教影響而想象出的?
不過,在經歷瀕死體驗的幾率上,沒有發現虔誠的信徒與世俗的無神論者之間有任何區別。那些事先對瀕死體驗一無所知的人描述的經歷,和那些本來就聽說過瀕死體驗的人的經歷基本相同。就連對死亡還不太有預設觀念的年幼兒童,報告的瀕死體驗依然有著相同的特征。
英國心理學家蘇珊·布萊克莫爾(Susan Blackmore)年輕時也經歷過瀕死時的“靈魂出竅”體驗,她認為,瀕死體驗是臨近死亡的大腦在壓力下過度活躍的產物,有意思的是,瀕死體驗往往遵循某些特定的順序,比如一定是先穿越黑暗隧道,再看到白光。她猜測,這與神經遞質的級聯有關。
另一種猜測是,大腦缺氧、某些治療藥物或是大腦的器質性功能障礙引起了瀕死體驗,本質上是一種幻覺。
不過,瀕死體驗似乎能被多種情況觸發。手術、分娩、意外事故、心臟驟停、失血重傷、窒息缺氧、還有真正的死亡,都可能帶來“瀕死體驗”。
有時候,并沒有“缺氧”,但瀕死體驗卻發生了。甚至還有對瀕死者的研究顯示,他們體內的氧含量并不低,倒是二氧化碳水平有時候低于正常水平。
真正的缺氧、藥物、大腦器質性功能障礙引起的常常是令人恐懼的幻覺,導致患者激動易怒,這與“瀕死體驗”帶來的寧靜撫慰是相反的。
還有研究者提出,“經過黑暗隧道、進入到明亮的光和另一個世界里”,會不會是來自一個人出生的記憶。
然而,新生兒的視覺其實并不好,三歲之前的記憶也很難保留。另外,經由剖宮產出生的人,和經由順產出生的人,有著同樣普遍的“隧道體驗”。
經歷過瀕死體驗的人還往往堅持,瀕死體驗是他們經歷過“最真實”的事情,“比我曾經經歷過的任何事都更真實”,“瀕死體驗絕不是夢,和做夢時的感覺截然不同”。
2010年一項對613名瀕死體驗者的調查發現,96% 的人認為他們的瀕死體驗是“絕對真實的”,沒有一個人認為它是“絕對不線年,弗吉尼亞大學研究者發表在《意識與認知》(Consciousness and Cognition)期刊上的一篇論文訪談了122個有過瀕死體驗的人,發現從記憶的“真實度”來說,瀕死體驗的記憶 “ 那段時間發生的真實事件”的記憶 “那段時間想象出的事件”的記憶。
“真實事件”包括孩子出生;家庭成員死亡;人際關系終結;颶風、野火或洪水等自然災害;重大手術、疾病等等。“想象事件”包括當時曾經預期的離婚或結婚、工作機會或晉升,擔憂過但沒發生的自然災害等等。
“英雄旅程”是美國文學教授約瑟夫·坎貝爾(Joseph Campbell)提出的敘事原型:一個人因為某些干擾,而離開了原本的生活方式,踏上冒險的旅途,他開始時常常不情不愿,但最終還是克服了重重磨難,在一個決定性的危機里獲得勝利,帶著戰利品以及內在的轉變,回歸到原來的世界。
從神話傳說、荷馬史詩、名著小說,到如今的許多好萊塢,都有著“英雄旅程”的框架。著名的《星球大戰》系列就深受“英雄旅程”的影響。
這就是為什么瀕死體驗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。那些“跨越界限,再回到人間”的人,都會被震撼,被改變。瀕死體驗像是一劑超強的成長催化劑,迫使人們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——當你曾經“死”過一次,你會想以不同的方式再活一次。
很多人說,瀕死體驗使他們相信來世存在,于是不再害怕死亡。有些人說,自己從前在生活里追求的權力、財富、名望都顯得不再重要,他們相信,生活里最重要的是學會如何去愛。他們決心更投入地去愛其他人,去建立聯結。
經歷過瀕死體驗的人往往更關心別人,而變得不那么專注工作,也不那么物質主義。有研究者追蹤了有過瀕死體驗的人8年,發現這種轉變可持續多年,甚至會越來越明顯。
2001年的《柳葉刀》研究發現,在復蘇30天內,有瀕死體驗的人的死亡率明顯更高。在幾年后,有過瀕死體驗的人更不害怕死亡,更相信來世。
華中科技大學的吳疆總結了2009~2011年間,武漢兩所三甲醫院里發生的16例瀕死體驗,總結出這樣的共同點:①軀體上有疼痛或不適感,②心理沒有恐懼和害怕,反而有輕松、安詳感,③有意識離體、與親友歡聚、創傷性回憶等超常或超然體驗。
吳疆的研究里也發現,“瀕死體驗”會給人帶來自我認識、人際關系、生活態度、生死觀念這四個方向的變化。經歷過瀕死體驗的人,更理解和愛護自己,更同情他人,更關心家庭,對生活更加珍惜、熱愛、感激,更主動采納健康的生活方式,同時更泰然地看待死亡。
弗吉尼亞大學的精神病學研究者南希 · 埃文斯 · 布什(Nancy Evans Bush)和布魯斯·格雷森(Bruce Greyson)則報告了三類不愉快的瀕死體驗:
有人從馬上摔下來后感覺自己在樹頂上飄著,看著底下的急救人員搶救他的身體,他被嚇壞了,尖叫“不!不!這是不對的!放我回去!”但沒人聽到他的叫聲。
有人在分娩中感覺自己靈魂離開身體,飛入太空,一個耀眼的光球向她沖過來,越來越大,越來越靠近她,并最終吞沒了她,這使得她非常害怕。
一個女性在分娩時感覺到自己漂浮在水面上,但在某一刻,平靜感消失了,她感覺到孤獨,空虛的空間,浩瀚的宇宙,除了她只有一個光球。
一個企圖的女覺自己被吸入了空虛中,“我被吸入了這個黑暗的深淵或者空虛,我很害怕,我期待著長眠和被遺忘,但這個力量把我拉到了我不想去的地方?!?/p>
一個被人襲擊的男人感覺自己飄出了身體,“我突然被完全的黑暗包圍,漂浮在除了黑暗什么也沒有的空間里,沒有上,下,左,右。我只能在這個糟糕的境況里反思?!?/p>
一個心臟衰竭的人感覺自己掉到了地球深處,那里有一個高大的、生銹的大門,他認為那是地獄之門,驚慌失措。
一個大出血的女性的瀕死體驗里涉及到一些“可怕的生物,用灰色膠狀的附肢抓我”,41年后她依然記得那些生物發出的聲以及難以形容的惡臭。她的瀕死體驗里沒有神圣的光,沒有人生跑馬燈,也沒有任何美麗或愉快的東西。
人死之后,原本的“意識”去哪里了呢?對唯物論者來說,意識是大腦“涌現”出來的一種屬性,我們神經系統里的所有物理、化學、生理過程以某種方式“編織”而成。一旦這些過程被拆散,意識也就不復存在。就像你關掉投影儀,曾經投出的圖像并沒有“去哪里”,它就是簡簡單單地不存在了。
但這種“編織”“涌現”到底是如何發生的?一個嚴重受損的瀕死大腦,為什么能回光返照,編織出“超級真實”的體驗?
不過,當大腦大規模的電活動終止時,有些零散的神經元可能依然在產生一些電活動,維持著“自我”的存在感,并根據過往的經歷碎片,創造出瀕死體驗。
已經有實驗成功在健康人身上誘導出了瀕死體驗。接受測試的是一些美國飛行員,當他們經歷大概五倍重力加速度時,飛行員因為大腦缺血而暈迷,此時撤去額外的重力加速度,10~20秒后,飛行員恢復意識,并逐漸回憶起之前的感覺——隧道般的狹隘視野,明亮的光,平靜的漂浮感,愉悅甚至欣快感,以及短暫但令人激動的夢境,夢境里常常有家人出現。
另外,有研究者認為,致幻藥物LSD也經常誘導出和瀕死體驗類似的感覺:人生回顧、靈魂出竅、與溫暖美麗的光合二為一,體驗到強烈的幸福感和意義感。
既不必把瀕死體驗看成“絕對真實的靈性體驗”,也不必把瀕死體驗看成“無關緊要的謊言與幻覺”。瀕死體驗可以是改變人生的重要經歷,也可以幫我們更理解生命和死亡。
身為人類,我們總是在探索世界,探索內心杏彩注冊瀕死體驗:我掉到了地球深處看見了高大生銹的鐵門……,努力理解自己,也理解萬事萬物的運作方式。我們觀察、思考、提出假設并做實驗測試,我們精心選擇詞語來描述我們發現的東西,我們從時間長河里撈出無數碎片,組合提煉出完整的人生故事,給一切賦予解釋和意義。
對“瀕死體驗”的研究,并不意味著一定有“死后世界”的存在。它更多地意味著,當我們不能再治愈,不能再挽留時,我們依然可以去安慰,去幫助。
如果瀕死體驗大部分是溫暖的、平靜的,那么知道了這一點的我們,在走向死亡時,也會更加坦然無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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